结不得·凤求凰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我朝顺风顺水权势熏天的研王大人对此话特别深以为然。本来嘛,像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妖怪是没有多少人敢跟他作对的,出于此,不能融之于社会取之于社会的妖怪王爷常常觉得很寂寞。
然而我朝太后作为一位女性开了这个先河,她不简单。
——你们不知道王爷是多么地高兴啊!
于是第一次,鲜红的宫墙圈了一片围城。
宫人奔走,宫女怮哭,烛泪铺地火光摇晃。内宫从正中心起向外扩散出一个深色的标准同心圆,外圈的圆中积得是及踝的血浆和安静。
——啊啊,没有关系,都是平等的。
浅蓝色的发丝在少女洁白的颈间蜷曲着。白皙纤细得简直不成样的美丽掌心里托着一只苹果。少女以近乎苦恼地抬起头来,在盛夏的阳光下头顶着压迫般晴朗的天。
[病态的,压迫着身体的晴朗]
——食物嘛,都是平等的。
所谓各取所需,说的就是在同一个事件中太后看到了绝望,真嗣看到了平常,而王爷……看到了请客吃饭。
对此表示十分满意的当然是我们不浪费任何资源的苗王。而先帝,也不抱持任何反对态度。
王爷跟苗王打了招呼,一个快递直接把幼主送去苗疆。得益于苗疆先进的医科技术,丑时刚过到一半,就有信儿说已是解了毒扑在父皇怀里头撒娇了。
先帝驾崩得早,后宫几乎没有妃嫔,但这其中当然有皇后的努力在里头。可以想象:一个对旁人情感极其敏感的纯净少年,身边却常年来去的都是各派眼线,连自己的妻子也是个把自己儿子当工具的凉薄女人。他可以爱的还有谁?
先帝极宠太子,这一点皇后是极其满意的。皇后考虑到皇上也许就是喜欢小孩子,更是不准再有任何一个女人来为皇室生育。
——在人格上幼主完全遗传了先帝,我们可以松一口气感叹:真好。
先帝温柔,但幸好分对谁。只要幼主在他身边,宫里清成怎样一片血海他都毫不在乎。
王爷如蒙大赦。
雪白的月光下,鲜艳的血浆上映着一个迈步行走的发光身影。
——[I wish that I could turn back time.]
引领着暗红一步步扩大的是窜跳的小身影。而它身后跟着的是另一个光亮得多的圆——是一片桔黄色波澜不惊的海。
——[It all returns to nothing…]
柔软的光托着浅蓝的发丝缓缓飘摇。
——[I lost everything, everything! Everything that matters to me matter in this world!]
没有AT力场在跳跃时就会失去形态。
丽在月光下凝望着自己的手。
——然而我没有失去形象,只是失去了组成物质。
——因为还有一个在他人中存在的我。因为有人还记得,我的事,与我相关的事。
——是谁呢?
兔子在前边引路,乐颠颠的。丽抬头看看它,环顾四周,目光一低,俯身从鲜妍的颜色里捏起一柄金钗。
——不,应该是墨镜来着。
——还是便当盒呢?
丽叼着钗的侧面,抬手挽了个小小的发髻,别上它。金凤翅金步摇在耳边唏簌作响。
——碇司令。碇君。
王爷就着壶嘴押一口茶,睡眠不足的眉头一松,笑了:“这不挺好看嘛~”
兔子在黑暗中对她扭过身,鼻子一动一动的。
皇宫内院从里到外,假山池塘门槛回廊水榭房梁——也就是所有贴地的高度——都均匀地铺上了一层油亮的桔色,从水面深处向上投射着光芒,衬着暗红的廊柱和琉璃瓦的飞檐,端的好似天仙宝境,
可怜了王爷大人在家里对着一张破纸点头如捣葱,一边困得不行一边还要跟苗疆那个不靠谱的耍贫逗哏商量各类事项,痛苦地在那人潦草而充满意识流色彩的字里行间中摸索着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薰搂着真嗣,长叹一声凄苦地望望月亮。第一次彻底体会到了文字是一种多么贫薄的东西,如此的难以承受人类想要对其倾注的思想和感情。
他低头捏捏怀里如粉团一般的人物,自言自语一般又喃喃:“不然还是金鱼姬好了……廊桥遗梦孩子看太没意思……”
冬天天亮得晚,王爷结结实实裹上三层狐裘,搂着真嗣钻进暖轿,披星戴月上朝去也。一路上还要抽打着轿夫,咆哮说慢点慢点,老人家我还想补一觉之类的云云。
到了礼监门口,发现进不去了。门口各类代步工具堵得水泄不通。
为什么呢?因为太监全不见了,调度沟通这种靠腿跑的活一下子全瘫痪。王爷挑开轿帘,对着那车水马龙略一侧目之后抽手回来,呼呼喝喝地打哈欠,从暖炉上摸过茶壶喝口水,朗声喊:“住轿!”
——任何繁荣的时代都堵车。往前往后数五百年都一样。
马面跑上来打起轿帘,正等着爷迈步出来,却在余光扫过的一瞬惊呆了。
轿里空了,人没了。
龙椅空了,人没了;整个宫廷空了,人没了;百年来充斥在金銮宝殿里里外外的生杀纠葛,呼地随风而去,也没了。
研王搂着个孩子缩在通向龙椅的金阶上,眼神清明。文武百官颤三颤抖三抖,就是没有一个敢上来烦。
这时王爷隐约听见后面摄政的帘子里唏簌一声,像是极细小的铃子磕碰的声音。于是仰头过去说:“人来了咱就走!”
此话没头没尾,百官沉寂之时却听见殿外边有人抚掌大笑着答应:“来了!急什么~”
——绢裹丝绣的布鞋上团簇了花朵,带着股清香的风,迈进大殿门槛。
先帝抱着小皇帝,青丝招摇,身上玉佩叮当。袖口裤腿上绣着大朵的花和五毒,艳丽得像活的一样。
研王起身与先帝擦身而过,两人轻轻击掌。
——“catch.”
苗王人高马大地站在汉白玉道上,从上到下乌黑油亮,整个人野蛟龙般生机勃勃。研王忍住笑,对其深施一礼:“咱皇上就拜托您了。”
苗王哗哗挥手:“那是,自己儿子嘛~倒是你,不再呆两年的?”
王爷摇头:“再说吧,冰核(这里念huer,加个卷舌音,火药发明出来后的副产品,帝都当年夏天应景儿的零食之一,马可波罗有记述。)再好咱也有点想哈根达斯。”
苗王点点头。
王爷沿着青石大横砖,一步一步走。真嗣在他怀里眨着明亮的眼睛,柔软的唇间一言不发。
雨云伸展在整个皇城上空。
天穹苍苍,人海茫茫。白凤展翅,只为求凰。
——展翅的一瞬,张开的便是天地也无法承受的锋芒!!
[——曾经无数次地与你相遇。]
[——曾经无数次的与你纠葛相伴。]
[——曾经无数次地爱上你。]
——在永恒中波涛起伏,无数次地伸出手去,捧起这个玻璃一样发光的你。
——啊~啊,每一次都是你猜不到的那么那么惊喜和感谢。
六大页白翼张开,轰鸣着向那个有哈根达斯的时代启程。空气中火光四溅,深灰的云层被穿出一个蓝盈盈的圆洞,露着闪耀的深远天空。
===
北京一民办高职护工系,近日。
幼师实验园的下午。有个小身影蹲在秋千架底下,奋力堆着金字塔型的沙堡。
稚嫩的指甲里嵌满了沙。身后是如血的残阳。
——堆完了,妈妈也会来接我的。
沙堆旁边蹲着只乖乖的兔子,微咪着眼睛。
这时候有个大得多的影子笼罩下来,摩西一般分开残忍的阳光。温暖的大手轻轻覆住孩子的肩头:“不急,老师陪你。”
真嗣猛然回头。
那牛仔裤露着毛边的实习生蹲下来,掏兜,剥开一块水果糖递到真嗣嘴里。又左右转着端详了一会儿,终于挺苦恼似的转头问:“这是地球基地还是月面基地?”
小孩子大眼睛轱辘轱辘转,抿着下唇,眼见着糖球从左边转到右边,小小的嘴唇晶莹透亮。
于是实习生恍然大悟:哦~月球的。
——因为月这个字要发努嘴音,地就不用。看他这转来转去半天是怕把糖掉了,行了!月球的。
实习生架着下巴考虑良久,突然掬起一捧沙揉起来,动作小心又精巧。孩子和兔子一起聚精会神盯着看。
小老师集中着手上的活儿,像念着魔咒一般轻轻对真嗣讲:沙子里含着石英,熔炼石英呢又是玻璃。什么海边的鸣沙里面是贝壳,而敦煌的鸣沙里则是玛瑙和风化下来的水晶颗粒……终于,他握着两手,好像掌心里扣着的是只蝴蝶,笑眯眯地歪头问这孩子:“月球基地上有什么?”
孩子一愣,随即眼睛越瞪越大。
实习生笑了,细长温暖的指缝里漫溢出金色的光彩,然后慢慢提起上面的手,把这团光芒送到孩子面前……
——是一座通体透明的小高达,张开着六翼推进器,向夕阳举起枪。
“For your dream and freedom.”实习生笑,把这高达塞到他怀里,“拿着~咱吃饭去。”
真嗣紧紧抱着兔子和满带着体温的高达,蜷在老师怀里,抬头叫:“老师……”
——你是谁?
——我该怎么识别你?
他还小,语言还不够他来表达意思。
一头蓬软白发的实习生嗯一声,笑着答:“我姓渚,叫渚老师就好。上院里问起我就说找‘不会弹钢琴的那个’就能找着。”
小孩子趴在他肩膀上软言儒语:“……不会弹钢琴?”
渚老师笑着低头看看他:“因为小提琴拉得好~钢琴懒得学了。”然后一扬头,嚎起主席诗词来抒情,“春风杨柳多少条?”
真嗣喜滋滋答:“万千条!”
“六亿神州怎么摇?”
“顺着摇!(六亿神州尽舜尧)”
“走!咱看电影去!”
——故事跟相声,很多都是编的……
——就这段儿是真的。
==十七王爷·就此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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