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旋之乐也

重旋之乐也，吾有以闻。
曲则旋律，词则旋气，是故乐者旋之又旋而可谓重旋也。
虽然重旋之乐可以曲词双遣否？曰：不然。
若此则乐亦不存。
虽然重旋之乐可以曲词双非否？曰：不然。
若此则乐亦无有。
遣而又遣至于无名，损而又损至于有一。
此实玄玄，至于乐者面目全非。
前玄离物，后玄不返。
至于幽冥，惟恍惟惚。
是抽薪于釜，而掘根于土。
得鱼忘筌，脍炙以骨。
夫乐者，不踏有无，不步玄虚。亦有一旋再旋之别。
一旋之乐，或曲不称词，或词不称曲。曲胜则徒以杭育，词胜则几于句读。
盖因作非一人，或不能尽美。
然曲词难分也。
词不达意则曲不含情，曲不中律则词不成章。
若合一契者，自无偏胜。是为再旋。
再旋之乐，曲词相和，同符合契。欲易陈词而辍笔，欲制新腔而难歌。
铁索连环，浑然一体。
使人闻之皆觉惟此曲而有此词，惟此词方有此曲。
旋之则不滞，又旋之则不止。
旋之又旋之，重旋之乐可以不间矣。

乐亦如书画也。譬如运笔结字，高下全须布置；又如丹青构图，远近措意安排。或曰乐不可以平仄执之，不可以声韵求之。全无定法，比之于盈缩推步者尤难矣。曰：不然。
       乐之为也，亦有章法，大类属文连篇。前因后果，细细描摹。全以气使，更费琢磨。有能以一气旋转而天成者，亦有须用意者。旋律之线，首尾一贯。起伏隐现，一以情思。轮廓在外，约束于內。有梅花篆字，有颠张醉素，有骈四俪六，有古文散言。而固不可以虚言丽词堆风月之状；因佶屈聱牙求险难之韵也。
       如是则可以下笔也，欲求成竹在胸，无废格物致知。欲富于文首在博览，欲恣笔任意自需临帖。然离文房四宝，事亦无可措手。置之于乐，则何如？窃以为声当作纸，各频铺染，以饱满为宜，不可不留白亦不可不充盈也。窃以为音符长短节奏可以为笔也，择善从之，删繁就简，聚而束之，以不浸不涩如指臂使也。以诸般乐材可以为墨，眉黛腮红，各尽其宜。以主旨为砚，剪裁中的，规矩绳墨，务使墨块一一磨开，掺杂化用，合乎其便。
      四者齐备，可以为文可以作书画也。然书画规矩在眼，行文规矩在文。扣之于乐，虽知求协在耳，亦如临茫茫，空对纸上，或潦草涂鸦，或束手无策，徒然坐困。至于枯涩，甚或突发悔意，皆欲付之于一炬。此诚需息心止意处处琢磨也。文无媚色，曲无媚音。一无媚人，二无媚己。眩人以拗，必为拗所眩；陷人以薄，必为薄所陷。妖言陈词尽去，薄媚拗难尽废，则尘尽光生，迨乎自然，中乎节律，与道如一，然后可以咏情言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