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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炼金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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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棕榈 发表于 2012/8/31 02:32: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隐神棕榈 于 2015/11/16 19:43 编辑

《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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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炼金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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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棕榈 发表于 2012/9/21 08:18:38 |只看该作者

虫座(开头部分)

本帖最后由 隐神棕榈 于 2015/3/3 14:20 编辑

虫座(上)

嘤用力敲着他右边的墙壁......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她连说话声都听来傻头傻脑的。
我把头从一本用玫瑰树的干叶子所制成的书上抬起来,熟练地把它合拢,然后放到茶几上。我用“阿尔法”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框,用“贝塔”——我身子最上面的一只左手——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热咖啡露,并用“甜甜的德尔塔”握起一块从整颗葡萄干上切下来的葡萄干酪,用“伽马”掰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还早呢......你十分钟前才问了我这个问题。”我腾出空吼道,并把眼镜从鼻子上取下来。
“什么?!我十分钟前真就问过你?我怎么不记得我十分钟前就问过你。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现在已经是第几个......”
我把剩下的葡萄干酪放回碟子里,腾出嘴来表演嘤说话时的样子。我吐出舌头,把眼珠子往上翻,并高举着全部的手,像被电击“我十分钟前可就问过你......哇......喔......”我那样做,差点把咖啡露给撒了。
“你说什么,你是听到我问了吗?”隔壁那头的屋主使劲地捶着墙面,那可是我用呕光了我这辈子的口水,和着纤维泥砌成的,她这样疯疯癫癫下去,不准会给我弄个大窟窿出来。要命的是,我一早钉好在墙壁上的一条葡萄干和一截熏制的壁虎尾巴也得一直摇晃着,还有我亲手组装上的“吊灯”也是。那是一具用荷叶制成的水箱,使用富有弹性、结实承重的网状纤维束做吊臂,牢牢地黏住天花板和叶片,里面则储存有珍贵的“摇摇藻”,透过半透明的箱身提供淡绿色的照明。
我马上意识到那水箱晃得太厉害,使得那些本来安详快乐的发光藻开始“尖叫”——要是在平日,如果我感到光线暗,只需要拿手杖轻捅一下箱底,它就会调亮——现在它却积攒起让我要犯心脏病的能量。
“我没说什么!”我吼道,“噢,该死!停下来!我的眼睛!我的摇摇灯......噢......我的眼睛。”
捶墙的动作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止住哀嚎,用排头的左右手揉着眼睛,屋子里这下又暗得像是入了夜,而我的眼前有那么一会儿还有无数星星。我用数只胳膊倚着沙发扶手,在座位上扭转身子,抬头望向悬在头顶上方的大水箱。一些黑乎乎的家伙在绿绿的水里纹丝不动,那些“摇摇藻”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那泼妇差点就摇死了我的灯。
我在想我数月前为什么很是献殷勤,来说服这个没点良心的家伙相信我的鬼话。我准是太过乐观,但谁叫我们仨在这年春天还是穿一条连裆裤的好伙计。
我伸长“贝塔”捅了捅荷叶箱底,从晦暗的漂浮物身上发源,水箱里显现出一道绿光,转瞬即逝。现在它只够来照亮它自己,我得依靠壁炉里的火簇。
“噢。”我心疼得快要哭了出来。
一坨什么东西这时就撞上了我的屋子。
此时我正到伤心处,偏偏不受欢迎的访客不合时宜地来了。我听见有点耳熟的声音在外头叽叽嗡嗡的,我拉下吊绳,只够塞下一张脸的方形的窗户口“轰隆”一下就打开了。烦心事让任何声音听起来都怪刺耳。
什么事——我本想气急败坏地说。
但我见着一张儒雅温和的脸——我搓着自己手指头,想着我应该怎么说。我有印象,他算是我最近以来的一位常客。虫子的时间另有算法,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不得而知。一来,我在树屋上已经住下数月——一只虫子的大半辈子。二来,其间我接手的工作五花八门,所以我现在算是样样不缺,再没有什么**能让我费心,重操旧业。我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安享平静生活上,以及憧憬一只蠕虫的下辈子——这是作为一只虫子的幸福事。而且我早知道这会是一个罕见的严冬。
“抱歉,叮神父......风有点大,让我没能停稳。”那位面色苍白的——“吸血鬼”——说道,他是位男爵,应该是叫什么来着。就我所知他们一族都是这般优雅,有礼貌而且举止得体,可不像别西卜一族的后裔那般横冲直撞,嘤嘤作响,用餐时整得稀里哗啦,还口味独特。我尤其记得来访者还是位素食主义者,所以我称得上喜欢他,不然我干嘛开了小窗。
我只看见他的半个脑袋,但还是见他只打哆嗦。
“噢,您的屋子,可真有点暗。噢!您脸上这是怎么了?”
我伸手摸起脸颊来,从耳朵边上抓下一团水珠,我看得莫名其妙,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我手里,但我很快想起水箱的事情。我脸一沉,用力一捏,水珠便破裂开来,一股水流则随着我的手臂流向了我的胳膊肘,之后是胳肢窝......
“噢,该死!”我不能自已地笑着抱怨道,看上去十分怪诞。
我奋力将水抹去,甩到地板上......“呼......”我气喘吁吁地抹去额头的细小汗珠,那种感觉说起来可真是痒痒。
屋外的光线充足,我摊着手掌,上面有一抹苔藓一样的绿东西。
“这是我的香波。”我解释道,把“绿苔藓”啪地贴到头上。
“我想你一定就是德洛啡尔男爵。”
“称我‘先生’就行,”德洛啡尔男爵文质彬彬,他的肩膀和飞天斗篷上都落着雪花,“您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在生火,是准备就寝吗?”
“如你所见,我正准备烧水洗个澡,再来份美味的晚餐,就去休息......”
德洛啡尔伯爵将一封信和一个用薄荷叶片包裹住的东西放在了窗口的台面上,“尊敬的叮神父,请允许我带给您一份礼物。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你及时说到了这一点,这让我们至少有了心理准备。这是......”
“咳——咳——”
这时偏偏屋子左侧墙壁的那头传来了连续的咳嗽。“咳——咳——咳——”看样子我不得不管这事。
德洛啡尔先生保持着微笑。
“德洛啡尔先生,请允许我离开一小会儿......噢,对了......我还剩了大半壶热咖啡露。外面看样子是冰天雪地。真是抱歉,这屋子连道门都没有,不能让你进来坐坐。”我为讨人喜欢的绅士倒上了一杯热咖啡露,从窗口送过去。
“这件事您不用在意。我要谢谢您的咖啡露。”他说道,他的谦谦尊词让我听得浑身舒服。
那阵咳嗽声又在隔壁屋响起来,弄得我的耳根直发痒。
我敲了两下隔墙,“呜,那些叶子是留着给你过冬,而不是让你抽的——你是条虫子。你看你把我的墙壁都熏黑了。”
我当然不提我之前用来熏壁虎尾巴的事。
“噢,我不想活了......”我听见那边传来悲咽,“为什么你就绿得像叶子,我就白得跟一坨盐巴似的......你听说了吗,我想起来了,他们说我是从沙地来的,是‘沙漠的虫’。”
“好吧,”我沉思了片刻,“待会儿让我听听你的伤心事。”
“噢,我在迷雾里......太妙了,我看见了雾中森林......我很久没见森林了,很久没在森林里漫步......我要去森林里了......”我听到那头话音越来越小声,后来变成了喃喃细语,就像那家伙真走远了一样。
这时屋子里完全静了下来,另一头的嘤也再没弄出声响,头顶的摇摇灯里飘浮着不透明的杂质,壁炉的温润火苗下积着一堆细腻的灰烬,灰烬堆里的一些细粉末正闪闪发光,从沙发下铺着的那条绒毛毯上有一副织构的锦绣的分形图案,图案上丛生的绒毛尖在昏沉火光的映衬下,就如一块寂静的夜间草地,绒毛草地则像是被熠熠的木炭映照,而那些飘忽的火星又像是时隐时现的红光虫子,鼓动着看不着的膜翅。我依旧伫立在那面有股烟熏味的墙前,上面像是被浓烟喷出了一副深色的壁画出来,有点似一丛灌木。但那个时候,我的心却在一片黑寂的虚空中,朝着一团熊熊燃烧着的东西靠近。我明白那既不同于头顶的那团绿光,也不同于壁炉里的烧红的木炭,甚至不同于记忆中屋外的光,我明白那是一团带有冒险意味的东西,而且足够吸引我。
当我回到窗口前时,落在他身上的雪花多了些。
“这是很早前我父亲从温暖南方的一处莺歌燕舞的地方得到的,我在他之前的住处找到它。当初是一只断腿的蜜蜂卖给了他,上面现在都有股甜味。”男爵先生将最后一点热咖啡露喝下,并开始打理围脖和斗篷的雪花,“我想你会感兴趣的,你之前不是有过一本布啦姆·嘶托克著的《德古啦》,和啊·咯·塞里姆撰写的《草叶大全》,那些的确读来有益。我所以我想《别西卜亲王》也会和你胃口......”
“噢,天哪!你说《别西卜亲王》,我想是的,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是怎么才搞到手!?”我端着保温露壶的动作停了下来。
“噢,那没什么。应许地受恩于太阳的光和热,物产丰饶。像这样的东西还有许许多多。什么时候你也到那儿看看,那是个‘甘露与蜜的地方’。”
“嗯,有所耳闻。不过我一直好奇是是谁来给富有传奇色彩的别西卜亲王写传,作者是谁来着?”
“是杜南·冯·奥赛雷嘶公爵。”
“噢!那只马屁虫!”
“呵呵呵......看来您对历史很有兴致。”德洛啡尔先生抿嘴笑道,他抬起眉毛来,承接的那面被雪天染成了奶白色。
我抬起露壶来,为他续杯。德洛啡尔先生不仅仅是个博学多识的人,他的一番话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想和他多聊会儿。他又向我说了谢谢。
“要点甜葡萄干吗?”
“不劳烦您费心了,我吃不了其他食物。”他端起杯子用细细的长嘴喝起来。
我现在高兴极了,“噢,尊敬的德洛啡尔男爵先生,别再用敬辞了。你真是位好心肠。”我抱歉地说起来,“之前的事弄得我心神不宁,我都没注意到。”
“行,叮神父。您......不,你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呜还不常让我费神——是住在我隔壁的一个老伙计——另一边的嘤却焦虑不安,漫长严寒才只是开了个头。不过,至少说明他俩还没被冻僵,他们的屋子要严实也要暖和得多。”
“嘤......听上去是位女士。”德洛啡尔先生顿了顿,“对这些我说不上什么,我是在水里出生长大的......但我觉得可能大相径庭,那的确是一段长而奇妙的时光。”
我同意地点点头,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回头瞧了瞧,那具灯变亮了些,这是个好兆头。屋内是一片幽深僻静,我只听见窗外悉悉的风声。雪花依旧落在德洛啡尔先生的头发、双肩、斗篷上,他又喝下一口热露,以驱走严寒。
“噢,对了......你等等......”我将手里的露壶搁在窗台上。窗台砌得平直,适合放东西。窗口小而长,但这丝毫不妨碍我对德洛啡尔先生的好感。他看着我走回了屋内的暗处。我在屋内弄出丁零当啷的声响,片刻后,拿着另一个稍旧一点保温壶、一只一模一样的杯子和两只小匙子、还有一柄盛着一块葡萄干的短柄大木勺,一柄木制的圆头凿子走回来。
“我把这块葡萄干熬烂,”我说,“放点甜葡萄进去。”我感到那个大包裹有些碍事,但它着实让我欢喜。我熟练地将包裹和信件收下,在空手间传递,并将工具们摆上窗台,接着我走回沙发,将包裹搁在沙发上,留下了信封,走回窗台。信封被“卡帕”握着。
“啊......”德洛啡尔先生赞叹道。
我得意地挥舞起我的手臂们,先是拿起葡萄干块,压着壶盖,往勺内倒上丁点的热露。然后将葡萄干块放入,用凿子打扁,让它能贴在勺底和勺壁——不然它可会跳出来。接着继续加少量的水,使劲换用木凿子的圆头和剪头,将韧性不错的葡萄干捣成稀泥状。我驾轻就熟,这出事的难度跟碾凿坚硬的咖啡豆碎块不相上下。
我想起我要问的事,“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是要我寄到哪儿去?”我将信封举高过台面,使他能够瞧见。
德洛啡尔先生两只瘦长的手捧着杯子,他另一只手从温暖的斗篷下伸出来,扶着头,“就在地址栏写上‘缤纷茄南’吧,我想我父亲会再次到那儿。”他又将手臂放下,搭在窗台上,“我可能会有许多兄弟姐妹,但你知道这难以认出,能有幸知道了自己父母的只是很少一部分。据说我母亲当年——也就是去年——随一支庞大的旅行团就去了啵悉米亚。我父亲说,‘那支妇人团叽叽嗡嗡得还不把他逼疯了,他喜欢静谧花繁的野地,而且妇人和他们的食物不一样’。”
他回忆起事情的样子使他看上去年轻了许多,早些时候还显露寒色的眼圈和面颊已经变得温润,皱纹也不再那般深。
“我可听说过那些传闻:啵悉米亚的奶牛们发了疯......”我兼具声色地说。
德洛啡尔先生似乎也知道那条夏日时节在森林里疯传的新闻,不禁捂着腹部,颤巍巍地大笑起来。这时我已经将一大勺葡萄蜜做好了,气味抑不住地飘散到了空气里,使我们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甘甜味。我一手拿,一手按住壶盖,给自己盛上热露,冲开杯里的咖啡粉末,接着第二只手则往舀入数勺葡萄蜜,搅拌起来,第三只手把另一支匙子放进木勺里,顺着窗台推给了德洛啡尔先生,第一只手又前举,为德洛啡尔先生添水。他不停得赞叹着......他既看我身手协调敏捷,看得眼花缭乱;又对身体力行所得,且美味健康的调味品赞不绝口。我今天可真是使出了看家本领。他优雅地拌起甜葡萄咖啡来,击得匙和杯丁零响,他心满意足。
我突然想起来。我端起杯子先是一口痛饮,接着我再度举高了那封信来,来回晃动,“也许我可以帮你......‘真正地’寄给你父亲。”
德洛啡尔先生此时抬起眼来不做声地看着我。
“我打算去你说的地方。我想我会喜欢那儿的集市,我能想象得出,那儿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各路来客和讨人喜欢的东西。当然,前提是这要花点时间。”我一直比划着,说到兴奋处,用空闲的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哈......其实我早想这么加点蜜糖来调和一下......这封信我会先留着,如果我无功而返再考虑将它付之一炬吧。当然,前提是我得先征得您的同意,德洛啡尔先生。”
“这番好意我不甚感激。”德洛啡尔先生抱着第二双胳膊说道,他若有所思,“但那可真是件麻烦事,连我都只把不准能在哪儿找到他。”他马上便松开手臂,手指相扣,胳膊肘撑在台面上,“不过,我已经将信封交托给神父你......什么时候再烧掉都行......对了,记得要写上地址。“
“当然。我会一早写好。对于你那神出鬼没的父亲,我会在观光同时顺便打听。你大可不必担心会耽误到我的行程,毕竟我其实有我的打算,是我想去那儿。不瞒你说,我在写旅行草稿时,那地方就首当其冲,而除那地方外,我暂时想不出其他。”
“噢!你等等......”我打了个响指,然后放下杯子,向右转身。我弓着背,缩起所有的手,迈着轻而疾的碎步,隐入了沙发后的黑暗中,犹如一名忍术大师般。我从黑暗中偷偷伸出手,将信封放在《别西卜亲王》上。“很好。”我在黑an中笑起来,“呵呵呵”个不停,那颤抖的笑声在暗屋子里回荡。而头顶那水箱似的囚笼里,那些被捕获的灵魂们也像是在嗷嗷嚎叫。我终于再次从黑暗中现身,身上却多裹了件黑身红边的斗篷衣。“哇——”我大叫道并装模作样地展开斗篷,斗篷的内面是一副猩红色。
德洛啡尔先生先生惊讶地注视着我。
“好了,我玩够了。”我说道,“泽塔”和“西塔”正抱着一本装潢精致的硬叶装书。我挥舞着手臂就将斗篷衣脱下,裹成圆筒状,放上窗台,轻轻一推;将硬叶装书摊平,戴上眼镜,掏出笔来。这些动作几乎都在同时完成。斗篷衣滚到了德洛啡尔先生手前,我一面翻动起薄薄的叶片来。
“我可偷偷告诉你,“我小声说道,“我以前做的一件斗篷......那会儿德古啦伯爵的风度翩翩吹遍了整座虎油森林。”我抱起两排手臂,一支能提升我品味的笔握在“泽塔”的拳头里,笔尖有频率地晃动,“我现在不需要了,我将它赠予你”。我先是挠挠鼻孔,接着假装嚼着某种东西,之后我干脆用“贝塔”那浑圆的指头剔起牙缝来——那是一位新派艺术家通常的思考方式,那时我就缺一顶贝雷帽。
我神采飞扬,“我看没有谁能比你穿上合身!”
德洛啡尔先生喜形于色,试起衣来,抬高双手,展示起斗篷。
“啊哈,让人毛骨悚然的猩红伯爵!”我惊叹道。
德洛啡尔先生转了个身。这下却让我眉头紧缩。“噢!”
“出什么问题了?!”
“糟透了!像极了七星瓢虫!”我焦头烂额,什么时候会变了样......不过这马上给我带来灵感——一位真正的行家向来能够做到如此,在转瞬间就能抓住名副其实的可取之处——我一面念念有词,一面用木笔在白页上记下“七星伯爵”。“啊哈!”我独自欢呼起来。德洛啡尔先生却只是正襟危坐,白茫茫的虎油森林的雪和光线将他描画在了一副窗口大小的画框内。“有股玫瑰的甘甜气味。”德洛啡尔先生开口说道。“还有较淡的......黑莓味?我形容不出来。这杯葡萄蜜咖啡太诱人了!”
“是我染上去的,怎么光是黑莓褪了色。说刚才的。你看这儿,我写着我下辈子将做的第一件事。‘到温暖的南方去度假’。从这里一直南下,我就会到茄南。而且你知道那是多靠近德古啦伯爵的领地——瓦啦几呀!一想到我就止不住兴奋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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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棕榈 发表于 2015/3/3 14:18:39 |只看该作者
上辈子的黑匣子

一架客机在麻森附近坠毁了。我们在第一时间——好吧,可能在我看来是第一时间,我得实话实说。我和我的同行,我们因为一点缘故绕了一圈——那点时间也并不耽搁。总之我们到了出事的地点,但我们找遍了,我们只得回去报告,说我们没有找到黑匣子。
可能是被某个先到的家伙拿走,而且十有八九那人没打算还给我们。
稍后我去资料室领到一份住户资料——首页上是有关住在那儿附近的文森一家。丈夫之前是个物理学家,妻子之前为一家慈善组织工作,有一个女儿。
上司给了我一个号码,他让我打那个号码,说是我这次的搭档。我刚干这一行其实没多久,这次却碰上这一出。他原本总对菜鸟的工作挑三拣四,这次我被告知要是没有带上那个长腿跑了的黑匣子回来,他会让我们其中一人滚蛋。我看着纸条上那串像是从摇奖箱里出来的号码,心想这个倒霉的家伙一定是早被盯上了。因为我刚干三个月,大不了可以回“乔老爹”那儿继续送外卖。
我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了那个号码,一面拿笔尖戳着别人的日历,一面等我的搭档接电话。刚才听他那么一说我现在倒是突然有了点印象。前些天的那个跟班。可明天本是我的假休,我想。
这时电话通了,那头的人开始询问。我就跟她报上名来。之后解释说这是上头的安排。
我和那个叫瑞蒂的家伙租住在不同的方向,乘不同的公交线路,我们便约好在目的地的路口再见。
我把这次自费出行当做在麻森的带薪假——就我俩这样的菜鸟来说那种鸟地方算便宜我们了——附近的景致还算不错。还算广袤的平原,爽朗的天气。但昨天晚些时候,我可不那么想。
第二天我干脆买了熏肉面包,搭上长途汽车后就把收银员找我的零钱用来投币。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悬挂式的电视里正播着昨天的新闻。我想起我在摄影展会上看过的一张相片,名牌上写着“中国国营制造厂产,XX年”。那种民用的小巴士,和印度或南美产的相似,巴士前排有个像副驾驶般的位置。
大灰狗在一个拐角停下。我跳下车,在周围转悠,顺便找找瑞蒂。我知道她还没来。
我背离文森家的方向,从公路下到一条小路上晃悠,一边嚼着大块熏肉。我摸出手机打给瑞蒂。我跟她道早上好,结果发现她刚起床。我想了想就拜托她上车前记得多买一份热狗——再问店员要包辣椒粉,我补充到。她又向我确认了一遍。
我把随身电台调到“周五早晨”,挂稳耳机后继续沿着田地转圈。我所转的那些圈到头来都是矩形的,每次我都需要体会那种漫长而又茫然的处境。
电话响了之后我才回到公路上,见到瑞蒂拿着小号的食品袋。结果里面是几个吃剩的樱桃小馅饼和两个鸡腿。热的鸡腿还不赖。我正想问,瑞蒂就开始抱怨起来。“下回你自己买那玩意儿。”她锁着眉头说。我微微抬抬眉头,瞧了眼她。
我们直接朝文森家走去,我给她指小路头上的那栋房子。
她只让我付了鸡腿的钱,我从鸡腿上咬下一大块肉嚼着。然后有些臭屁地开导她,“你用不着理那些混球——那些混蛋在唧唧歪歪什么?”
哇,我在袋子底下找到那个模样甚好的,一口咬掉了半个,感觉像是嚼了一口的蜡烛,樱桃味的蜡烛,还不赖。她看样子还没缓过神。我想她也太不开窍。我把吃剩的骨头扔进了田地。
来到门廊,我在瑞蒂面前把纸袋对折,压在了一盆天竺葵底下。
门铃响了有一会儿后一个女人的鞋跟的声音咚咚咚地靠近了。我掏出工作证,从门缝里递给她,就说我们是来附近寻失物。女人确认了证件后,将工作证从门缝递回给我。然后她问我们是否有搜查证。
呵,我还不知道是否非得要那东西。
我耸耸肩。
“你们要找什么东西?”女人问。
瑞蒂就在后面望着我的脑勺。
我说,“一个掉下来的——黑匣子。昨天的新闻有报道,就是失事的客机。”我抬起手掌比划出客机的飞行,瑞蒂冷不防笑了声,我吓了一跳。
门窗后的女人扶着额头,“我看你们为何不借此机会来推销人生保险。我想着附近有人会需要。”女人绷起脸。
我以前也应付过许多户人家的主,像是没有哪几样是能讨好人的工作。
我还记得以前有一个小混球偷偷来买我的奶油冰淇淋。
那个混球对他患糖尿病的事只字未提,光是东张西望。
当我把五美分一个的甜筒送到那个小混球手上,他那母亲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我听出了厄运,哪种发怒的人走的步伐。我见到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鬼被吓破了胆。我还以为这混球今天不就多吃了一个甜筒,等我发现女人怒视着我时,我才反应过来,那个甜筒已经被甩到我的冰淇淋车上。那女人拽开了小鬼,劈头训斥起我,“把你的车开走,除非你想吃官司!”
“什么?”我倒是游刃有余。
“如果你要卖冰淇淋给这么大的小孩,你应该看见他的妈妈。他可是患了糖尿病!”女人咆哮道,“你也快找你的妈妈去!她可一定为你伤透了心!”
起初我对小孩的事感到很抱歉,后来只有难受,为何我匆匆离去,却好几天都挥之不去。她可以拿甜筒撒气,我只是像被传染了流感,哭哭鼻子。
很久后我在一个礼拜日送匹萨,一个小胖子给我开了门。我想起那件事来,还有“今天的雷很虔诚”这句话——说给自己听,为我的周日工作打气!
我多说了几句关心他的话,提醒他得注意饮食。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患上糖尿病。
结果那小肥球收了匹萨,说“操你的匹萨”然后就甩上了门。
现在倒好,我成为专职人员,我除了事无巨细地反复问工作上的问题不干别的。
“不。”我想我之前废话说得过多,“恕我直言,女士,你没见过一个黑匣子、黑色的匣子,对吗?”
女人吁了口气,“我们看过新闻,但没见过那东西。我和我丈夫跟那些人不同。”女人隔着门窗又说,“还是别找了,你们大可以在附近几千公顷的玉米地里的找那玩意。那可比大海里捞针的几率要大太多。那玩意儿对航空公司或者你们倒有用处,我和我丈夫不会去拿东西。”那个说话的女人始终没把链锁摘掉,那条坠着的金属链条无力而沮丧,让人联想到老女人下垂的胸脯。她又稍微放低了嗓音说,“有人能中大奖,那么也有人能出事故。”
我拿笔捅着记事薄页面,终于想起女人的丈夫来。“行了,我知道了,女士。”我说,“你丈夫也是和你一样的回答吗?我们回去就按这样报告——”我在白页上关于文森太太的做了几笔记录。
女人侧着身子考虑起来,她扶着门把手。“你们可以在院子里找找,这几天我没打理过。”她说,“如果我们捡到,会乐意交给你们的同行或者警察。”说完女人阖上门,我及时说谢谢。她的脚底低声咚咚咚地响,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她的腿肚子。
之后我和瑞蒂商量。接着我去了左边。瑞蒂则去了另一边。
我看过车库,绕到屋侧。墙角的花坛里刚翻过土,或许新种了些什么,里面还有一个汽水瓶模样的脏兮兮的雕花玻璃瓶,瓶里装着泥土。没有其他什么让人留意的东西。我在后院——是一块很窄的高地——眺望到了别人家的屋顶。种在屋后的树已经很高,枝杈伸过了二楼。我依旧没有找到头绪,干站在低矮的栅栏前,望着从菜地伸出的一条小径。近旁的菜地像是种了土豆和其他什么,而稍远的地方蔓延一大片金灿灿的玉米林。叶子像是枯黄了,可能是品种的缘故。我决定要进菜地看看。
“瑞蒂,我进菜地了!”我喊着,抬头望着文森家的二楼。我本想着要是惊动了文森先生,顺便可以问问他。之后我握住栅栏门的门把手,将上着旧漆的嘎吱响的小木门推开。
不知何时我走进了玉米林里。我不停地弄开那些烦人的玉米叶子。那些玉米桩子比我想象的生长得更加野蛮而粗壮。我想起我以前见过电视里的那种螺旋式的飞机从头顶飞过,倾洒药剂。我也听过巨型收割机引擎轰鸣,在远处奔跑,仿佛隔窗的哑雷。
直到我远离了出发地,而面前横着一条看不到两头的田埂。我眯起眼眺望,天际有一抹很浅的阴影,睡梦中就是这种阴影会飞快地铺展过来,记忆中的玉米地里的玉米桩便成排地倒下。
终于,我经过一些路数,回到了去文森家的那条土路上。我呼喊瑞蒂。瑞蒂像只豚鼠似的在远处冒出了头。
“那是什么?”我等着她走了过来。
“会不会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她说。
“我看不大像。”我说。
我接过那个东西——一个像是方块积木的金属制品。比魔方大不了多少,倒是意外地沉。可能大部分成分是铁,或者是铅,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注了什么。
我摸到腰上的一圈缝,像扭一块卡夫卡夹心饼干那般将它旋扭。那是一个袖珍的八音盒。老旧的音轴将金属片拨动,旋律伴着噪声响了起来。我听不大出来是首什么曲子。
“其实我该还回去,是吗?”瑞蒂问,“不过那男人说我可以拿走。”
玉米地发出了悉悉的响声,风在撩起了瑞蒂的头发和男款衬衣,一些沙尘飘过来。
“你见到她丈夫了?”我抬高了嗓门。
“我见到他了。”瑞蒂抬高手掌,遮挡吹向眼睛的风,她眯起眼来,“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进屋了。”
“我没有进屋。”我几乎吼了起来,“我进玉米地了。”
那阵强风终于离开,我听见萧萧声。
“那男人说干脆让我拿走算了,他的妻子没拿主意。对了,我们不会再去那儿了吧?我问了那男人,他说没见着。我就说我们不会再去打扰了。”瑞蒂说。“那个男人很好说话。”她又说。
我看着田地里远处隐约的一层波浪,将又有一阵风吹来。
“我不知道。”我说道。“我不知道。”我提高了嗓门。我想到我忘了告诉她炒鱿鱼的事情。“你不必急着答复他。”我又说,“你自个儿擅自做了决定。”
之后我和瑞蒂差点争吵起来。她一个劲儿说着,“是你自个儿进了玉米地。像是我故意不和你商量。”
算了,我想。我不知道应该再做些什么。
烈日炎炎,那辆巴士准是抛锚了,瑞蒂抱怨起来,天气热成这屎样却依旧捂得严严实实,我也抱怨起来,那条狗怎么还没来?口很干。直到我开始抱怨今天本是假期,这塔玛的带薪假!我发现我受不了了。
之后,我拿了瑞蒂的匣子,不管瑞蒂跟在后面说些什么,我都没有再理会她。我眼疾手快,伸手拦下了一辆巴拉巴拉。我回头瞧了眼她,还是算了。我趴在窗口说,“我他妈的和这臭婊子闹翻了。”驾驶座上的小混球笑了笑,让我上了车。瑞蒂在老远的地方,等她反应过来,冲着我叫喊,我已经扬长而去。
我在离公司不算太远的区下了车。走在街上时,有些人看我,再看我手里的怪匣子。
之后怎么了?
之后我让转椅上的伙计干脆炒了我。而对瑞蒂来说,也是迟早的事。
推开那扇门后,我把匣子上好发条后搁在了上司的办公桌上,他听着那曲子,嚼匹萨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我回到我的公寓吃我的豆子。电话在那时响了,一会儿后瑞蒂开始留言。我走到窗前,从公寓楼的窗户,看到了女人晒在阳台的内衣。我带着手套,从罐头里一勺一勺地舀热豆子吃,细嚼慢咽。
我想起我还在做其他工作,经历过的一些事故现场——车祸现场,或者报纸里说的就发生在附近的事故。还有新闻里也报道的事故。
我又想起以前住在对面的汤姆。他在学校捉弄过我一段时间。那时我恨不得哪天他会把一个罐头一样的东西扔进微波炉,就那样把自己给炸了。
有一天,天气好到可以在街上走走,做做日光浴,汤姆只穿了一条短裤绕着自家的白栅栏。他牵着条发情期的狗,梳了头。他见到我后,先是愣了会儿,就举起他手里的东西。管他妈的他是要吓唬我还是脑子在想什么——他把那该死的玩意儿对着我。
警察老爹正要办案,他说,低头扯了扯狗绳,是不是,布鲁克,另一副怪腔,嗅出那些屎来。
从学校出来后我便没怎么见过他,可能那个可怜的汤姆现在也如愿以偿地开始为自己的生活买单。对我而言,他已经死于那些猫尿狗屎的巷战。我不愿意再和他碰头,想起那些往事来。包括我在学校里思忖的那个环保厕纸的烤机方案,将那些部分材质甚合适的卷本屎书烘成柔软温热且有一点湿润的厕纸。那一刻,我露出了狐狸狡猾的笑容。

那天也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一架客机里的乘客发现自己遇上了空难。那里可不会有什么“再来过”的说法。那时一个人开始高声地对谁说着什么:我们会安全的;至少得留下些什么话,留下些叫喊;回答些什么,希望坠落得慢一些,能够有时间想清楚。可怜的汤姆也许就在里面,他也拼尽全力,并终于认为其实他可以重新来过。
而最后落下来的只有那个保留了数据的黑匣子,就像是故意被遗落的一样。而那挽歌声中的客机却被一股离心力永远地抛了出去。无云的天空下面那会儿却连一个打鸟的人都没有。
(PS:有些地方似乎修改下更符合事实,但还是算了,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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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炼金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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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棕榈 发表于 2015/3/3 15:51:2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隐神棕榈 于 2015/3/4 22:57 编辑

老年社区的灰猫

男人旋开厨房的绿纱门,涉足到前庭的草地上。一条破碎的鹅卵石小道在他的中途分了叉,一条汇入了屋前的石铺路,另一支则将他领到一丛杂色牵牛的瀑布前。陶盆置在用细竹竿搭的支架上,牵牛的茎相互缠绕,占据高处后,攀上青砖砌的矮围墙。在它或是它们还是乖僻的墙头草的模样,他常窝在一张织布鸟巢型的沙发里翻看一本啮齿类的食谱。这个季节仓鼠容易腹泻。
一辆漆烤着海滩风光的小皮卡正从热得冒烟的沥青上爬上来。他阖上栅门,盯着那棵结果的诱人的椰树。他朝日落街步行。他又见到了那个独居的矮个男人,栗色皮肤,藏在一件素哨的花呢衬衫下面,粗短头发像被鸽屎漂白了几块。他蹲在一小块烧结的不毛地上,捣鼓着面前的一株章鱼模样的怪恶的龙舌兰。他右侧靠栅栏的木架下,有几盆枯槁的莎草翻倒在地。瞭到他头上的那顶草帽上的破洞,只觉得它更破烂了。他太放任那些本地鸟了,到了它们想在他的帽子里筑巢,他甚至会想着换一顶。他四下张望,那些高高树梢,它们不在。他喊了他,打了招呼。他从日落街回来时,他隔着石篱。
“嘿...去找那只松鸡不。那只肥鸡...”
“好,我回屋拿猎枪。”
“不,今天时间不够,只是去瞧瞧它还在那儿不?”
“它应该早不在了,它又不住这儿。”
“还是走吧,去问问珊。”
他两鬼鬼祟祟地穿梭在茂密的社区。路过一只灰猫。
“我还记得那只松鸡,准是吃了珊孙女的肥仓鼠,才能长得那样肥。”
“你说话别老强调那个词。”噗哧。
“你还认得那个婊子吗?”
“对,我认得。”矮个回回头。
“那婊子上回足足扰了我一礼拜。”
噗哧。像坏水壶嘶哑。
灰猫在树篱笆后露了下尾巴,不知道这两一肚子坏水的人在说它什么坏话,走开了。他们穿过挂满蛇葡萄和番薯花的爬山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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