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jjoyce1128 于 2013/7/5 22:41 编辑
那一年,十五歲,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不記得……
「我,會永遠陪著你。」那句話,是我唯一的寄望……
我瞎了,應該說是漸漸看不到,從那天早晨。
「還沒好嗎?再不快點就遲到了。」笨蛋意外的催促我上學。
「你家的事。」因為我沒差,在這種只要成績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的教育制度下,我這種學生想怎樣都行,只要考前看一下課本,上不上學不重要。
「行行好吧!」他無奈的叫著。
「考慮。」我簡短的回了他一句,一邊戴上床頭的眼鏡,看……看不到?
「喂!還沒好嗎?遲到了啦!」
他帶著怒氣和不耐煩的催促聲,讓我更覺得煩躁。
「要上學你自己去,我今天不奉陪了。」我對窗外吼道。
老實說,我並不是不想陪,而是陪不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看不到。
「好!我今天自己去!」道完,我只聽到他急促的跑步聲。
今天,他等我特別久,如果,我繼續拖下去,他還願意等嗎?
在他離開不久後,視力又緩緩恢復。什麼嘛!我想道,一邊收拾起東西。
上學嗎?算了,反正那傢伙會替我請假。
我索性拿起強迫他去借的xx讀物,並不是想看,我想看的只是他出糗後的一臉窘樣,但看到他借到後的風光表情,我後悔了,放這種東西在房間讓我光想就覺得噁心,打包起來還他吧!雖然不知他是從那裡弄來的。
自己一個人在家真的很無聊,父親死了,母親上班,家裡冷冷清清的。平時他在,我們會一起踢球,他踢球,我在旁邊納涼,一起打電動,不過永遠都是我贏,一起看電影,每次他都哭的唏哩嘩啦的,而我,總是笑著看著他的蠢臉。
快放學吧!我期待著,期待著那蠢蛋來找我。我絕對不是怕孤單的人,但我討厭無聊,討厭沒有他的陪伴,雖然不想承認,但……
我喜歡他。
「小夜!」是那笨蛋的聲音。
放學了啊!
「幹嘛?」我朝窗外喊道。
「踢球。」他喊道,「球你拿下來。」
我二話不說,直接把球從三樓丟下去,「要踢你自己撿。」
「下來嘛!你欠我的,你害我今天被罵吔!」
我真的覺得他講話很欠扁。
「被處罰是你家的事,下去我先換衣服。」我從衣櫃拿出國小球隊曾一起穿過的衣服。
在下樓的途中,眼前一片黑暗,然後……
一陣暈眩……
我醒來,是在一家醫院,有著濃厚的藥水味……不!我應該還沒醒,眼睛也還沒睜開。
「小夜!」一個略帶幽傷的聲音。
很熟悉,我卻不記得。
「你失明了,知道嗎?」是對我說的。
「嗯。」我點頭答道,還有……
我也失憶了。
知道嗎?人太過震驚會失憶。
過去的我,肯定不相信吧?
「小夜……沒事吧……?」他緩緩的問道,好像深怕我太激動。
「嗯……」我深吸了一口氣,「但 ……你是誰……我又是誰?」
他似乎驚訝的抽了一口氣,「我是茂魁斗,你叫伊黎夜,你……不記得了?」
「嗯。那……你是我的什麼人?」我問著第一個來看我的他。
「朋友吧……」他不太確定的答道。
「這樣啊……那……還請多多指教了。」我回給他一個無力的微笑。
是嗎……朋友。原來我這樣的人有朋友。
「啊!」他驚叫了一聲,「我要上學了,放學後再來看你喔!」
「嗯。」我想,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想上學吧?
也是第一次,這麼想,卻做不到。
他走後,來的是一位少婦,也就是,該被我稱媽媽的人。
在醫生和護士對她美貌的嘖嘖聲後,她朝我盡是一陣怒罵,「伊黎夜,為什麼身體不舒服不打電話給我?我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然而,我聽不出來,也不想聽,那種只為自己利益受損的擔心。
「親愛的,我們的天才兒子已經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她哭,我更想哭,果然,她擔心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讓我靜一靜!」嘶吼著,我扭開了頭,縱使面向她我什麼也看不到。
逐客令後,空盪的病房只剩我一人,以及對他下課的期待。
茂魁斗,失憶後我記得的第一個人。
視網膜剝離 (detached retina)好發於深度近視者及糖尿病患身上,會先由視力模糊漸轉看不到。
醫生如此對我說明。
這種病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人是想都沒想過吧?
我也是,以致於……把那傢伙給忘了。
放學後,他似乎是急著衝來,喘著氣,喚著我的名字,「小夜……」
「別著急,喘完氣再說。」我拉了張椅子,倒了杯水給他。
基本上,這間病房我摸透了,可真佩服我自己呀!
他喝了口水,水咕嚕咕嚕的聲音我聽正清楚。
在他喝完水,磅的一聲把杯子放到桌上後,他用著大嗓門說道,「不好了,你媽她 ……她出事了……」
頓時,我急了,縱使我討厭她,她卻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那現在……」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死……了……」他艱難的開口。
而我,哽噎,然後滾燙的淚珠就這麼滑落,「怎、怎麼辦……我不要再孤單一個人……」
他一把擁我入懷中,暖暖的,在我耳邊低語,「你不會再孤單,你不會只是一個人。我,會永遠陪著你。」
出院後,我馬上被一對老夫妻領養。
他們待我很好,似乎完全不介意我雙眼全盲的事。
而我,也盡力配合他們,做個好孩子。
這樣的生活,很愉快吧?
除了出院後那天。
你對我說,你要搬家了,到很遠的地方。
對我的承諾,如煙般飄散。 |